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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果简介】菲利普·锡德尼诗学研究
    2018/8/6 15:05:05    点击量:8360
  •     菲利普·锡德尼是西方文学批评史上的一位“毋庸置疑的重要人物”。斯宾格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批评》中称他为“意大利文艺复兴中文学批评的真正典范”,他因《诗辩》而被视为“英国文学批评之父”,又因《阿卡迪亚》对后来小说形成产生的影响,被称为“英国小说之父”。他已成为英国文化的一种符号,C.S.刘易斯称他的作品“真正影响了英国人的思维模式”。从朗吉努斯到锡德尼之间的一千五百年,是文学批评的不活跃时期,锡德尼《诗辩》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局面,宣告了英国诗歌传统的未来走向和精神气质,指明了批评的发展方向,影响重大而深远。他的诗学中的精华理应得到尊重和吸收借鉴。

        锡德尼诗学在对古典诗学的继承和发展方面别具一格。当今世界古今中外各类思想相会交融,我们如何做到兼容并包并形成自己的理论,是摆在我国人文学者面前的一道值得思考的题目。锡德尼面临过类似的问题,他的诗学带有明显的中庸主义色彩,极具原创性地把古典、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批评理论融为一体加以发展。他巧妙地“篡改”亚里士多德的模仿理论,并将柏拉图关于形式的概念融入其中,精妙而又理性地改变了诗歌的形式,以至于诗歌的未来也因此被永久性地改变。他把以往为神保留的权力交给诗人,让诗人能够像上帝一样创造出一个“金色的世界。” 

        研究锡德尼的诗学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一方面,在后现代时期,人文主义风光不再,甚至可以说陷入了危机,要理解这种危机,“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是理解锡德尼的人文主义思想和他在西方文化中赋予文学的地位。”另一方面,我们当前的文学批评需要他。文学必然涉及伦理道德,可是在20世纪有相当长的时间,奉行文学自治论(autonomism)的批评家,过分专注于文学作品的“文学性”、“文本性”、“互文性”等文学本体论问题,而将文学中的伦理道德、人文精神问题抛之脑后。锡德尼诗学有助于启迪我们重新思考这个古老、但却在上个世纪被遗忘了的文学伦理问题。

        同时,本研究者认为在剧烈的社会大转型时代,文学具有不可替代的功能,其作用不应被边缘化。整个社会的核心问题和核心价值观都可以在文学艺术中得到表现。优秀的文学作品能够传达强有力的思想,能够传播关于人性的最透彻的知识,能够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提升人的敏锐性,增加人的理解力,扩展人对他人的情感和经历的想象力和感受力,最深刻地感化人,使人向善,进而全面提升其道德水平。锡德尼的《诗辩》是16世纪开始的欧洲社会从封建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时期的杰出代表性作品,能够反映当时最先进的思想。关于文学作品的功能是锡德尼诗学中极为重要的部分。他是以政治家、历史学家、宗教改革家等多重身份来写作《诗辩》的,并在《阿卡迪亚》中艺术化地演绎了其诗学思想。锡德尼是一位继往开来的人物,他写作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解决诗学问题,而是要解决社会和政治变革、宗教改革、人的塑造等方面的问题。

        鉴于研究对象为文艺复兴时期特有的“全才”的特性,我们研究锡德尼诗学时采用复线的、跨学科的文化研究方法(Kulturgeschichte)。它强调整体性,尝试既“纵观全局”又“细察入微”。所谓“复线”,是指锡德尼的人生和诗学这两条紧密交织在一起,甚至可以说合二为一的线索。他的人生对其诗歌和诗学影响之大,乃为不言而喻的事实:他壮志难酬,因而在诗学中赋予诗歌实现其政治计划的功能。他对后世的影响同样是其人其作合二为一,他的诗歌及诗学塑造了英国文学和文学批评的未来走向,而他1586年的早逝则构成其文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事件。如果他得以颐养天年,或许不会允许其作品付梓,这样也就不会缺席主导整个1590年代英国的文学文化(Literary culture)。

        本论著在研究方法上强调“跨学科的文化研究方法”,原因是研究对象本身具有明显的跨学科性质。在我们所处的时代,虽然学科划分越来越细,但这阻挡不了近年来交叉学科研究的蓬勃发展。文学研究者认识到,如果说伊丽莎白女王统治时期的政治事件有助于后人理解锡德尼的作品,那么他的作品同样有助于理解那些事件。这就是为什么《阿卡迪亚》不仅值得文学研究者而且也值得历史研究者细心阅读。对于伊丽莎白统治时期的政治状态,历史学家难免不觉得文学批评家的研究方法异想天开或者与时代不符,尤其是当他们要采用文学批评理论及相关抽象概念的时候。同样,历史学家对同一主题采用的研究方法,在文学批评家的眼里,也未尝不显得褊狭。所有这些无不提示我们从多学科角度对锡德尼进行研究的必要性。

        本论著在采用“跨学科的文化研究方法”时,意在突出研究对象的整体性特征。这种既远观其势又近观其质、强调整体性的研究方法,正是本论著尝试运用于锡德尼及其诗学的方法。锡德尼《诗辩》中的诗学核心概念无不来源于源远流长的西方文学批评传统,但是在文化大变革的年代,他对这些概念进行了创造性的转换,根据他身为沉思者的清晰“理念或事先的设想”,用诗歌来实现其未竟的行动者的使命。本研究尝试回答如下问题:在《诗辩》这部诞生于文化巨变时期的诗学著作中,锡德尼是如何创造性地转换了来自古典、中世纪和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诗学以实现理论创新,他又是如何为英国文学把脉开方,从而为英国诗歌大繁荣的到来做好理论准备?在欧洲发生重大历史转型时期,在英国即将作为大国崛起之际,其诗学及诗歌有何种理论和现实意义,诗歌是如何发挥其塑造个人和民族的功能?他是如何在诗学领域发起了一场革命,彻底地修正原有的诗学理论,从而改变了诗歌的性质,以实现他用诗歌来实现其政治计划的目的?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需要把《诗辩》置于西方为诗歌辩护的传统和意大利文艺复兴这个时代大背景中,探讨核心概念的起源及其原始意义,这必然会涉及到文学、哲学、历史、宗教、政治等不同方面。我们还需要从材料中抽取例证,确定一些适合的“研究单位”,否则难以认识锡德尼诗学的真正价值。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对研究对象进行“整体性”研究,与对锡德尼的全部作品进行“系统性”研究无关,原因是“系统性”旨在将对象纳入研究者构想的“系统”中,在此过程中对象自身的丰富性有被简约化的可能性。本论著选择《诗辩》中古已有之的概念为研究单位,如 “神性”、“有声画”、“西塞罗主义”等等。对于这些貌似简单地融合了不同传统的概念,如果我们探幽索隐,会恍然大悟,发现它们最能体现锡德尼的诗学思想,概念的原意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偷换”或“篡改”,颠覆性的含义虽呼之欲出却又不失对传统的“温情”。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传统,锡德尼永远是怀旧的。

        鉴于上述研究目的和研究单位,本论著的研究路径和关注点均与以往的研究有所不同。自16世纪末锡德尼的作品问世以来,英语国家持续不断地出现有关锡德尼的研究论著,经久不衰。1907年因《阿卡迪亚》(Old Arcadia)原手稿被发现,锡德尼诗学研究再度蓬勃兴起,此后百年,受到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其中既有文学批评家,也有历史学家、政治学家、宗教思想家等,他们从艺术、道德、宗教、政治等不同维度对此进行研究,取得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在近百年的锡德尼诗学研究中,20世纪中叶为一转折点。此前,权威观点认为他的思想来源于亚里士多德,正是他把亚氏的模仿论引入英国。然而到了1940年代,这种观点开始受到挑战,研究者日渐关注《诗辩》中的柏拉图主义元素,提出这是一种业已变化了的新柏拉图主义,锡德尼关于诗歌传统地位的观点反映出宇宙和谐论,即宇宙的目的论及其终极意义存在于宇宙的有序形式当中。同时,在他关于诗歌 的“金色世界”的思想当中,依稀可见柏拉图对物质世界和形式世界的区分。要理解他关于诗意形象是如何感动灵魂的,柏拉图关于爱欲的思想是有用的范式。诗歌带来的快乐,类似于柏拉图的美。

        20世纪末至今,锡德尼诗学研究向宗教、政治、历史等方面有所深化,随着后现代时期人文主义精神陷入危机,他在西方文化中赋予文学的地位引起特别关注。多为位研究者指出,加尔文主义以及宗教改革运动对他产生了影响,反过来,他的作品又为宗教提供服务,可以被当作新教文本来阅读。这位信仰新教的诗人是如何看待艺术的社会、道德、宗教和政治功能,颇受关注。研究者认为,其诗学核心就是他对柏拉图攻击诗人的态度,他在柏拉图美学的基础上,为诗歌在宗教改革后的教会里确立了一个崇高地位。诗人的思想类似于神性思想,诗人在表现作为道德楷模的英雄人物时,使得世俗意义上对基督的模仿成为可能。他在诗歌中使政治美学化,又使美学政治化,在政治上诗歌写作可以像治国之术一样重要。

        由此可见,国外相关研究相对丰富,多部论著对锡德尼诗学中体现的亚里士多德传统和柏拉图传统进行广泛考察,也有论著从其他学科视角切入。国外研究者关注的问题主要有三大类:其一,锡德尼诗学是否为各种诗学理论的大融合,在多大程度上具有原创性?其二,锡德尼诗学属于亚里士多德传统还是柏拉图传统?其三,锡德尼诗学有何政治、宗教内涵?上述研究基本未触及锡德尼诗学及其诗歌在重大文化转型时期对传统的创造性转换及其理论和现实意义,也没有著述尝试从东方人的视角,把研究对象纳入西方文化传统,以来作较为宏大的思想上的考量。国内学界主要围绕锡德尼的英语诗性或者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者特质来展开,结果只是将研究视野囿于锡德尼的诗歌形式上,或者是其人文主义思想与中世纪神权思想的对抗上,在研究锡德尼诗学思想的渊源、对古典诗学的继承和发展及其理论影响和现实作用方面尚存较大的研究空间。因此,本论著既是现有研究做出回应,也是某种补充。

        在本论著首先“远观其势”,简要勾勒西方的诗辩传统和在伊丽莎白时期英国文学批评的现状。古希腊诗歌是孕育哲学的温床,哲学的形成导致了对诗歌的最初攻击。由于早期哲学中出现与希腊神话对立的新思想,根植于神话的希腊史诗遭受到了最初的攻击。之后,诗歌在真实性、道德影响和情感作用等方面成为攻击的对象,最初的回应出自亚里士多德和新柏拉图主义者,但与其说他们是在为诗歌进行辩护,毋宁说是在揭示诗歌的本质。为诗歌辩护的传统在此过程中形成,诗歌的本质逐渐变得明晰。中世纪仍然是从真实、道德和情感等三方面来对诗歌进行评判,只有在中世纪的早期和晚期,为诗歌辩护才真正变得必要,其中最著名的辩护出自薄伽丘。他从诗歌与神学的关系出发来为诗歌的合法性进行辩护,认为真正的诗歌值得人们珍视,不是因为任何精妙的文学品质,而是它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带着“面纱”的神学。他提出神学和诗都是寓言,都把真理隐藏在障面纱后面。然而,这种寓言解释法没有让诗歌获得一门独立艺术所应拥有的地位。诗歌要获得独立的地位,还有待于文艺复兴时期为诗歌辩护者登场,其中尤为重要的是菲利普·锡德尼。在他所处的伊丽莎白时期,英国文学批评以为诗歌辩护的形式出现。清教徒从历史和道德角度发起对诗歌的攻击,这种攻击引发了对诗歌的理性辩护,从中出现了英国文学批评的最初问题。

        在通过“远观其势”获得“宏景”之后,本论著尝试在锡德尼的人生场景中“近观其质”。锡德尼作为最初的批评家,在怀着温情继承古典和中世纪诗学的基础上,着手探讨诗歌的本质和英国已有诗歌的不足,以伊丽莎白时期集行动者和沉思者于一体的特有角色,在诗学领域发起了一场革命,他通过修正诗歌的本质达到为诗歌辩护的目的,使诗歌不仅获得独立之地位,而且远胜其竞争对手哲学和历史。“锡德尼之生”和“锡德尼之死”两章被用来呈现一种实用主义诗学构建的现实场景及其影响。“锡德尼之生”通过其生平和写作事件,来论述一个行动者是如何转化为沉思者,两者的角色如何因其共同的使命而合二为一,他又是如何通过《阿卡迪亚》、《诗辩》等作品中实现其政治计划。1586年锡德尼在札特芬的早逝,被伊丽莎白女王和其妹彭布罗克伯爵夫人先后分别为了政治目的和家族利益而大肆利用,其形象发生多次转变,最终被塑造成一个光彩夺目的英国文化偶像。对于其身后名声的形成过程,锡德尼本人似乎早已在《诗辩》中做出预言。“锡德尼之死”尝试从其早逝这一构成其文学和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事件,同时也是其诗学影响的一个重要案例中,探讨《诗辩》中诗人的“理念或事先的设想”如何被用于构建英国文化偶像这一宏大的诗篇。

        在由诗辩传统和现状及锡德尼生死构建的场景中,本论著依次对四个研究单位“近观其质”。它们既彼此独立,又共同构成一个整体,直指锡德尼诗学的核心内容。前三个研究单位仿佛是摄像头由大到小、由远到近逐渐聚焦的对象,涉及《诗辩》中锡德尼按照固定“配方”写就的正文部分的内容,针对的是普遍意义上的诗歌。第四个研究单位探讨的是《诗辩》中的离题部分,也就是他讨论英国文学的内容。“诗歌的地位”论述在文艺复兴学科大辩论的背景下,锡德尼是如何通过对学科的重新划分,使原本依附于他者的诗歌最终成功获得独立地位。“诗人的‘神性’”阐明锡德尼如何从艺术创作和艺术理念两方面把诗人的创造与上帝的神性创造并列,以凸显诗人的创造性价值,重塑诗人的尊严和地位,从而达到为诗正名的目的。“诗人的‘有声画’”探讨锡德尼如何通过创造性地转换古已有之的概念,并赋予它特有的现代含义,在诗学领域发起了一场革命,彻底地修正了原有的诗学理论。“诗人的‘无艺之艺’”从一个貌似《诗辩》的艺术风格的问题切入,探究行动者锡德尼在为诗歌辩护之后,如何为沉疴在身的英国文学号脉开方,以谋求本国文学的独立发展之道,并最终开启英国文学的“黄金时代”。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论著在对研究单位进行论述时,除了将其放置在西方诗辩传统的大背景之下,对于某些古老的概念,同样尝试在其自身的小传统中探幽索隐,期望达到既远观其势又近观其质的目的。

     
    项目批准号:13BWW054
    项目类别: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
    项目名称:菲利普·锡德尼诗学研究
    最终成果:《菲利普·锡德尼诗学研究》
    项目负责人姓名:何伟文    上海交通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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