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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学朝向自然:艺术美学领域里的中国生态人文理论创构
    2022/10/20 16:50:50    点击量:6241
  •  项目类别: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
    负 责 人:王茜
    工作单位:华东师范大学
    批 准 号:17BZW182

    生态文化运动20世纪60年代发端于欧美发达国家,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其影响力辐射到中国。中国文学界的生态研究一方面表现为对“生态整体主义”、“生态正义”“地方理论”“新物质批评”等几波西方生态批评理论思潮的译介传播与应用,一方面表现为中国学者独立理论创构的“生态美学”话语的提出。在这场从西学东渐到对话意识和独创性逐渐增强的理论探索过程中存在着几个关键性问题:第一,如何使美学研究从对人类自我的关注转向自然事物?第二,如何使“生态意识”从自然科学领域向哲学美学等人文领域深拓,阐述艺术审美活动在生态生命观和价值观形成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第三,如何提出既立足于中国文化传统又符合现代学术话语方式,能与国际学界进行充分对话的生态人文理论?围绕上述问题,项目研究成果根据“美学思考朝向真实的自然”、“立足以身体为基础的审美经验”、“批判性借鉴西方理论”以及“创造性阐释中国文化传统”四个基本原则,围绕天气、自然物、动物、人与万物共在的未来等四个主题,借助主要围绕现象学理论展开的中西方诗学对话和艺术批评,探讨了中国古代气本体论哲学视野下的自然气象及其艺术表现、“物”理论以及中国传统山水艺术和相关诗学概念、动物伦理问题与文学中的动物书写、以及科幻文学与想象人类生态未来的可能世界等话题,较为系统地呈现了艺术美学领域的中国生态人文探索。

    美学思考朝向真实自然

    美学在古希腊语里的原意是感性学,康德将其发展为对审美判断力进行专门研究的科学,美学研究的对象向来是属于人类自己的事务,要求它突破人类对自身的关注而朝向自然看似有自相矛盾之嫌。然而令人感觉矛盾的根本原因实则是人与自然事物被预先设定成了彼此分离对立的主客体,但无论是从现代生态科学、现象学哲学还是中国传统哲学来看,人与自然事物的存在关联性都要先于它们的分离对立关系。在提出美学思考朝向自然时,并不意味着要把“人”从美学研究中剔除出去,而是要在经生态意识拓展过的生命观和思维方式中重新思考人类的美学问题,既通过加入自然维度重新审视人类审美活动,也将审美活动本身视为通达自然、更好地理解自然的途径。天气、动物、自然物正是作为一个更阔大的生命共同体的组成部分走进美学的视野,生命观的更新势必推动美学理论的新思考。

    以当今世界普遍关心的气候话题为例,历史上向来不缺乏对自然气象的艺术呈现,但自然气象通常被简单地理解一种作为审美对象的外部环境。现代自然科学和生态哲学则对此看法构成了挑战,大气运动是推动天地间物质循环和生命存在的基本力量,地球上一切物质和生命机体既被大气运动所塑造,同时又是使大气运动得以发生的介质或媒介,大气运动并非存在者的外部环境,而是贯通于它们自身的内在力量,地球则是一个处于持续的物质渗透与转化过程,没有边界与内外之区分的天气化世界整体。我们所看到的自然气象则是这个天气化世界的部分显现,而在将其看成对象之前,人就已经置身于它们所牵连的整个生命场域之中了。就审美方面来说,这个巨大的生命场域以“天气-氛围”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身体知觉,文学中常见的伤春悲秋并非只是对着自然气象本身的感叹,而是受到“天气-氛围”浸染的身体知觉朝向世界的一种特殊方式。可以说,自然气象不只是审美对象,更是审美情感发生的推动力与审美能力的造就者。“天气-氛围”构成人们朝向世界的一重基本情感基调。在大多数常态化天气中, 这重情感基调稀薄且近似透明,它的隐匿不显反而意味着一种相对安全的生存环境。而一旦气候状况偏离常态,原本淡薄的天气氛围与情感基调便由隐而显,成为人们带着浓烈的情感加以体验的对象,比如雨雪天气比起晴天更容易引起艺术家们的关注,季节更迭时的气象变化与景观也更容易成为诗人吟唱的对象。偏离常态既可能是正常的自然变化所致,也可能是灾异性的,比如在当今全球气候变化导致的反常化天气日益增多的情况下,对于气溶胶造成的粉红色夜空、APEC蓝、雾霾等反常天气景观的观看中便蕴含着人类对自身命运的隐忧与期待,这样的天气景观体验与伦理态度密不可分。

    关于天气的分析例证表明,当我们能够在美学思考中朝向自然时,对审美活动的理解也就从对人类自身的关注转变为一种自然事物与人协作参与的生命展演方式。

    艺术审美活动的生态人文意涵

    生态意识能够更新我们的艺术美学观,反过来看,艺术与审美活动对于突破以人类自我为中心的生态生命观与价值观的形成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对艺术经验与诗学理论中生态人文意涵的发掘与阐释构成了课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传统艺术向来主张“气韵生动”,无论是还是绘画留白处的活力氤氲、书法线条之间的腾挪跌宕还是诗歌意象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都散发着生机弥漫的灵动之感,在呈现可见之物的同时也营造出一种围绕着事物、有如袅袅钟声般远逝而不绝的空间。这种“超以象外,得其环中”的审美空间体现着可见之物与其所牵连的不可见生命场域之间的辩证互动关系。中国传统哲学将物视为气之所聚,实体周围弥散着流转不息的天地之气;生态哲学将事物视为错综复杂的生命网络中的结点或生命进化过程的阶段性成果。但另一方面,受到近代自然科学态度的影响,人们在理解事物时却常常将它们从其所在的存在场域和生成脉络中割裂出来,仅聚焦于当下有限时空片段中的物质实体。而以山水画为代表的中国传统绘画在表现自然事物时却采用了将事物本身与其所从中涌现的生命场域同时呈现的方式,以留白或墨色浓淡的手法展示具有发生潜能的隐匿空间,以非焦点透视的方式串联并置空间中隐匿的时间。“气韵生动”正是来自作为生成之物的事物、在可见的当下时空与不可见生命场域的辩证关联中所显现的发生态势。

    中国传统诗学话语系统中还存在着一些充满有机论色彩的概念,比如“风骨”“性情”“神韵”“传神”等等,它们并不专指人,而是覆盖到作为艺术表现对象的各种事物,这些概念中蕴含着人的身体与事物的同构关系。事物只能以人类身体结构所允许的方式对人呈现,比如,如果身体不具有空间维度,那么我们就无法感知事物的空间深度。人对事物的看不仅是视觉之看,同时也是由触觉、听觉等全部肉身感觉支撑着的身体之看。人的身体作为一个具有内在统一性的有机整体,“性情”“气质”等通常被认为属于精神或灵魂的部分实则是身体行动所显露的某种统一倾向性或风格。通过这样的身体结构向人呈现的事物,便也相应地表现出自身存在的某种统一性或风格,我们在审美经验中感受到的“物之神”正是事物与身体共振的结果。人们总是能从万物中辨认出自我的存在,高山的威严,海洋的深邃,秋日长空的纯净,这些审美经验既不是人类情感在自然物身上的投射,也不是对自然的拟人化表述,而是因为身体原本就扎根于事物之中。离开事物的形体与色彩无所谓视觉,离开外物的声响无所谓听觉,存在之躯唯有向外寻觅,进入到它所能遭遇的万物之中才能真正体会存在的意涵,自然事物充当着以身体为基础的人的存在深度的测量者。

    对艺术经验与诗学理论的分析表明,审美活动可以通往一种更开阔的生命视野,在此视野中,自然事物的根须深深地缠绕着灵肉交织的人类生命。

    中国生态人文理论与现象学的对话共生

    中国文化传统中蕴含着大量可供生态人文研究发掘的理论资源。从气本体哲学到天人合一理论,从阴阳五行学说到富有有机论色彩的诗学话语,其中都包含着迥异于西方人类中心主义传统的宏阔深厚的生命观。但是由于从社会生活方式到理论言说方式层面与现代文明世界的断裂,这些资源需要经由现代学术话语的重新阐释,才能在当代生态人文研究中发挥真正的价值,这就使得与现代西学理论的学理对话成为必要。

    现象学之所以能成为生态人文研究的重要对话者,首先是因为它提供了一种突破二元论的思维方法,将所谓客观世界拉入到它对之呈现的主体的生命活动中,从主体的思维意识、存在活动以及身体经验等层面考察事物如何对人显现,这就为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了一个从自然科学领域向哲学美学等人文研究领域的存在论层面深拓的机会。中国传统文化向来不把自然放到人的对立面,“天之道”、“地之理”与“人之纪”三者是贯通的,对自然之道的领悟不仅意味着掌握自然科学规律,更是涉及到为对普遍存在规则的理解,并最终将其贯穿到包括生产劳动、政治伦理以及艺术创造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正是这种从存在论出发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入思考使得中国文化与现象学对话成为可能。现象学里的“视域”、“意向性”、“生活世界”等概念都为我们重新解释中国文化传统提供了重要理论启发,如何将它们转化为中国生态人文理论创构的思维驱动力已在课题中得到初步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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